现在时兴一句话叫不输在起跑线上,因此学前、小学教育成为重要环节。在中国的童龀小儿开始背颂小九九、唐诗300首的时候,瑞士的小学生们却无忧无虑地快乐玩耍。这是一位北京妈妈带混血女儿回国插班学习后的有感而言。
江笑勤,北京人,苏黎世大学教育心理专业毕业,40多岁,在瑞士生活了20多年,有一个8岁的混血女儿-沐怡,去年年中,因从事抗肿瘤科研工作的丈夫约克得到一个在北大担任客座教授的机会,所以他们举家前往北京生活了半年。女儿也在北大附小插班上学,在她小小的人生中第一次在妈妈的故乡感受了一种别样的校园生活。
想知道这瑞士一家人在北京生活的感受,尤其是上小学的女儿的上学经历,对比中瑞小学教育的区别,于是我们找到了江笑勤,这位学教育的资深妈妈,一打开话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下面让我们看看这位与女儿一起经历了中瑞两国小学教育的北京妈妈的感言。作为接触过中西方小学教育的资深妈妈,你感觉中国和瑞士初级教育最大理念上的区别是什么?
江笑勤:首先两国的教育传统不同。中国是2000多年的官僚体制。读书是百姓唯一能改变生活和前途的机会。中国人民也因此祖祖辈辈热忱考试,可谓考试始祖。而手工业行业曾是瑞士与许多欧洲国家的经济支柱,致使那些与贵族无缘的民众以先踏踏实实学一门手艺来憧憬美好的未来。这几乎可以看成一个供需关系。正是这种传统理念的不同也影响了两国教育体制的不同。
中国的教育体制是强选择性的,以升学考拼前程。在中国上个好幼儿园,好小学是为将来上个好中学打基础,递上的是以后上个一类大学的接力棒。但基本上只要上了大学,大多可以拿个文凭走出校门。我感觉,这些年拼比更加厉害了。学生拼,家长拼,老师和学校拼,房价也拼(北京好的学区房30,40多万一平方米是正常事)。而瑞士(及德国,奥地利)的小学是普及性基础教育,不把给学生分数作为影响今后成就的尺度,更注重的是巩固提高知识和实际知识的传授。
欧洲的孩子独立是从小培养的。我女儿从四岁开始上幼儿园起,只有第一个月有家长轮换着接送,后来都是孩子们结伴自己走的。孩子们自己背书包,自己换鞋穿衣。玩儿好了,做完了,吃完了东西自己收拾。她那时在幼儿园有一个自己的架子和抽屉,完成的东西要自己分类装订,放好,放正了或反了老师不管。
在小学前期,学生几乎没有考试或者考试对今后升学也没有影响。孩子今后是否上正规高中看小学后期的平均分数及初中考分或初三考分(各州不同)。拿到高中毕业证后大多可以自己选择大学。但上了大学真正能毕业并不容易。
你觉得中瑞在小学教育上各自的优缺点在哪里?
江笑勤:中国小学的数学强势没的说,其实中国高中数理化在国际上本来就非常强。我们除了努力及题海战术以外,还有一些讲课上的窍门,比如我们的平面几何。另外无论是社会,学校,家长还学生自己都很重视教育、学习,相互配合。再有,一定的压力是必要的、有益的,可以帮助学生家长评估其掌握知识的程度。
弊端是:在这种高压下孩子们无法正常体验童年,而且都是笔头英雄,到了社会上就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了。我们的传统教育理念封死了很多人的出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适合上大学的。而且我们小学的教学方式方法虽然有很大改进,还是过于千篇一律,很多死记硬背的东西。
瑞士小学的强势在非常注重知识的趣味性和个人的使用。动手能力(比如小烹饪、各种材料加工、缝纫课等等都会出现)和自立学习,生活能力都放在前面。也正因如此瑞士人均创新专利名列世界前茅。
另外瑞士的教育体系多种多样,让那些大部分上不了大学的学生可以在不同阶段选择不同的教育机构,活到老,学到老。其实,这样很好。毕竟大学是研究机构,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做研究。
瑞士基础教育的缺点也不少。比如经常是一个老师同时教几门课,无法做到专业的强势。另外因为考核不多,致使不会及时引起学生和家长对学习的重视,到分流时就已经晚了,只能随波逐流了。
还比如,因为德语国家小学里追求的是学生水平的正常分散(差生和好生占极少数,中等生占大多数),不赞成孩子在入学时起点大不相同,在学校里也不特别注重培养尖子生。只有少部分瑞士人分流到大学,而瑞士高等学府的核心研究人员(博士生,教授)大多不是瑞士人。在工农,手工业比重下降,靠科技创新挣饭碗生存的现代瑞士,这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一旦教育经费紧缩或外来人流限制的情况下)。
你带着女儿回中国上学这段时间,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江笑勤:第一,中国的家长真伟大!家长除了上班挣钱,负担昂贵的学区房和课外开销(真贵啊!),每天还要通过微信获取各种信息,以便做“家长作业”。(瑞士的家长应该多付出一些业余时间。)
第二,中国的孩子真棒,真努力。在这种环境下长成的孩子今后面临考试,承压能力很大。(当然中国很多还是靠关系)。
第三,中国的孩子做什么都有其目的性和“教育意义”的。比如学乐器。我女儿在瑞士学小提琴是她自己喜欢,闹了一年多试了几乎所有的乐器她还坚持才开始学的。每天大概练琴一刻钟。但在北京孩子们学乐器大多是家长选的,而且学琴是为了考级。每年家长都会和老师一起制定一个考级计划,然后全年都只拉考级的曲子,学校乐队也是为了考级,至于练的时间嘛,我想你们可以想像。(这是女儿在北京的小提琴老师透露的)
爸爸是一位德国人,他怎样看中国的基础教育?
江笑勤:他爸爸说,“北大毫无疑问集中了中国的精英:他们博士生,博士后的水平非常高,和瑞士联邦理工差不多。这样下去20年后他们会赶超欧洲。中国和瑞士的基础教育如果能均衡一下就好了。瑞士太松,需要一些压力。中国太紧,孩子们太可怜。我自己到高中毕业学习基本是靠兴趣,连学了7年的拉丁语都不觉得枯燥,考试前也没怎么复习,都靠平时知识掌握。其实,一个成功的基础教育老师应该能够唤起学生对科目的兴趣。”
孩子的感受如何?她更喜欢在哪里上学?为什么?这里是沐怡小朋友自己的回答。
沐怡:“我很喜欢我中国的同学们。他们从来不打人、骂人,都很友好,上课很乖,都很聪明。在瑞士经常有小男孩儿欺负小女孩儿,大孩子打小孩子,他们还说脏话,我们瑞士班上有好几个孩子不听老师的,经常捣乱。
可我更喜欢在瑞士上学。我每天数着日子,算我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回瑞士了。我觉得在中国上学太累了。我在班上有很多好朋友,可我没有时间和她们一起玩儿。我们每天都有好多作业,周末也有。在瑞士我平时只有几分钟,最多十分钟作业。我可以画画儿,做手工,听音乐。
我还不喜欢在中国学校吃饭,吃完饭下午还要上课。在中国我们上课坐成一排排的,两只胳膊一直都要放在书桌上。
这里上课讲的都很没有意思。在瑞士我们经常做游戏,经常几个孩子一起做点儿什么。我们也没有什么考试。在中国我们老考试。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考试,可考好了我也挺高兴的。不过我有一次语文考试得了70分,因为妈妈说古诗我不用背了,让我睡觉,结果我就不会了。我后来在学校哭了。不过妈妈说我考几分都可以。不过我还是不喜欢考试。“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对于沐怡来说这半年似乎有点度日如年了。他们刚刚回到了瑞士,2月20日是沐怡所在的学校在放了一周滑雪假后开学的日子,前一天沐怡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开学了,她在滑雪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地大喊:“明天我终于又可以去上学了!”